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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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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0 章

白日裏,安樂好奇道:“妹妹,不和我們一起回宮”。

林霏霏想著昨晚,顧明懷給自己下的香,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其他的作用,若是真有事,待在府裏,總比待在宮裏要好,便搖了搖頭。

而這邊雲和一早起來,就見到桌上放著那張帕子,心裏痛苦異常,最後還是輕輕松手,扔在炭火上,燒了,渾渾噩噩回了宮。

入夜,林霏霏早早就寢,和往常一樣。

只守在外殿的丫鬟,夜半時分,過來檢查門窗和炭火,忽然聽到內殿傳來一陣細小的聲音,下意識走進去,掀開床幔一看,整個人就往後墜下,狠狠砸在地毯上。

這麽大的動靜,守在外間的秦嬤嬤立即穿好衣服,走了進來,就見到昏暗不明的屋內,林霏霏坐在床邊,立即吩咐後面進來的下人道:“點燈”。

等燭火燃起,秦嬤嬤才驚覺林霏霏不太對勁。

林霏霏卻只道:“看看她怎麽樣了”。

秦嬤嬤上前,右手拂過丫鬟的脖頸,很好,沒死,直接道:“暈過去了”。

林霏霏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,剛剛這丫鬟進到內殿,還掀開自己的床幔,自己下意識的動用了袖箭,這丫鬟應當是中了麻藥。

秦嬤嬤小心的靠近,見著林霏霏面色蒼白,唇色淺淡,額頭上滿是冷汗,就連寢衣都被打濕了,小心道:“殿下,這是做噩夢了”。

林霏霏挑了挑眉,露出一種秦嬤嬤從沒有見過的表情,笑容裏帶著幾絲殘忍和散漫,冷酷道:“是啊,都是些許久沒見的故人要和我夢中相見了”。

秦嬤嬤心下一跳道:“那殿下,可要沐浴更衣”。

“不了,這麽冷的天,都去睡吧,我想一個人待著”

秦嬤嬤見林霏霏像是恢覆往日的平淡,揮揮手,讓人將躺在地上的丫鬟扶下去,自己也跟著出去,身後傳來林霏霏的聲音道:“燭火就留著吧”。

林霏霏頭疼的想起,當初自己在琉城的時候,因為往事,日日夜裏做夢難以安寢,桃夭特意尋了周雲景過來。

那會周雲景是怎麽說的,林霏霏想起那時候,周雲景說:“殿下,若是用了此針,自可保一月無虞,只一月之後還要看殿下的心境,若是心境平和,自然再無夢境”。

“若是一月之後我又重新入夢,可否再度施針”

周雲景搖搖頭道:“施針已無用”。

如今想來,施針至今已經一年有餘了,誰曾想到,這針法居然會被顧明懷的香破了。

林霏霏冷漠的笑著,看著自己的白皙的手心,剛剛在夢裏,就是這一雙手,沾了多少血,洗都洗不幹凈,真是麻煩啊,起身重新換了一聲幹凈的寢衣,和衣而臥,一夜無眠。

次日,林霏霏剛剛起床,就見到杜永斌正等在外院,一見到自己就道:“我聽下人說,你昨日做了噩夢”。

“嗯”林霏霏慢吞吞的應了一聲,自從桃夭走了,這府裏真和篩子一樣。

“哎,是不是夢到你娘了”杜永斌左顧右盼道:“要不這樣,我們今日就去城外的開緣寺給你娘上柱香,順便給她燒點紙錢”。

林霏霏心裏覺得晦氣,娘明明還活著,這事不能做,找了個借口道:“這大過年的,恐怕皇祖母知道了,會生氣”。

“生氣”杜永斌躊躇了一會,但還是咬咬牙道:“這事定是要去辦了,不然想想你娘一個人在下面,沒有香火供奉,多麽可憐”。

林霏霏心有些累,杜永斌如此堅持去寺廟,實在是可疑,平日裏哪有見他想著給娘立個牌位。

又要出事了,林霏霏沈默的擡頭看看天,又看了著急的爹爹,點了點頭,吩咐秦嬤嬤下去準備馬車。

等到了開緣寺,早就得知是三公主要來,廟裏的主持守在大殿門,小心翼翼的接待著,林霏霏不說話,只聽爹爹說著娘的姓名,估摸著年齡,至於其他則是一概不知,就是要來刻牌位。

林霏霏見杜永斌猶猶豫豫,主持躊躇,幹脆提議道:“不如先用個空白,等以後再補上吧”。

杜永斌心不在焉的點點頭。

林霏霏出門時候,特意換了一身純白的衣衫,安安靜靜的點了香,燒了紙,一擡頭就見到爹爹穿著到是和以往一樣,金線縫制的繡紋鋪陳在深藍色的衣襟上,顯得越發的年輕。

杜永斌見林霏霏正跪在牌位前,默念佛經,心裏盤算著,左顧右盼,等了一會見無人關註自己,幹脆悄悄往寺廟後殿去。

秦嬤嬤輕輕道:“殿下”。

林霏霏閉著眼睛道:“不用管他”。

“可若是他走了”

“走了才好啊”林霏霏擡頭望著空蕩蕩的佛堂,輕輕道。

秦嬤嬤只得退下。

正好趕到午時,守在一旁的僧人過來問:“殿下,是否需要在這用些素齋”。

林霏霏點了點頭,吃了素齋,小憩了一會,見天色正好,就讓秦嬤嬤收拾收拾,回府去,然剛剛走到山下,就見到杜永斌愁眉苦臉的站在馬車前面,見到林霏霏只深深的嘆了口氣,上了馬車。

林霏霏見他回來,心裏也煩躁,看樣子,爹爹這邊事也沒有辦好。

幾日之後,就是除夕,以往跟著在燕後宮裏,如今在寧國宮裏,仿佛也沒有什麽一樣,都一樣的冷冷清清,差不多都是因為皇族血脈被殺的太幹凈了。

雲和一個人喝悶酒,安樂早就和孔成文出了殿,去賞煙火去了,林霏霏百無聊賴,自飲自酌,見皇祖母難得的露出笑容,上去敬了幾杯酒,就獨自一人回了府邸,早早的睡去了。

半夜,整個人又被噩夢驚醒,林霏霏掀開床幔,看著屋外的滴漏,很好,自己比上次多忍半個時辰。

而這回,秦嬤嬤聽著窗外的動靜,眼見著顧明懷鬼鬼祟祟的溜進來,搖了搖頭,這幾日殿下心情都不好,也不知道這人有沒有點用,至少能哄的殿下開心才好。

以至於顧明懷進殿的時候,借著幽暗的燭火,就見到林霏霏正穿著中衣枯坐在地毯上,眼見自己進來,卻是不動聲色的看過來。

“怎麽沒睡”顧明懷好奇,想到林霏霏可能是在等自己,笑著道:“等我,我剛剛得了一罐去年存的的梅上雪,上次我聽安樂說你喜歡茶,特意要了來,讓你煮茶喝”。

林霏霏想起自己第一次泡茶的時候,那會還是待在燕宮裏無聊,正好一起的嫁妝裏有一套上好的茶具,無聊之下,就跟著宮裏善煮茶的宮女學,學著學著,後來就是燕後都時不時在酒醉將醒未醒之際,要自己去她宮中煮茶,再後來,回了寧國的皇城,不想煮了,卻總是偶爾會摩挲著茶壺,時日久了,居然也能被安樂看出來。

此時,眼見天光微亮,林霏霏起身走到外殿,顧明懷眼疾手快趕緊將披風裹住她道:“外殿要冷一些”。

林霏霏乖乖的穿好披風,從一旁的櫃子裏拿出前幾日安樂送過來的紫砂壺,回過頭就見到顧明懷正從炭盆裏夾些炭放在風爐裏,順手接過林霏霏手裏的茶具,小心清洗之後,挑了上好的老君眉,待水滾了,斟了兩盞。

林霏霏隔著寥寥的煙氣,嗅著空氣裏的茶香,淺淺飲了一口道:“你上次是用宮裏的藥材煉的就這味藥”

顧明懷面色一怔,正想開口,林霏霏又繼續道:“上次,桃夭說你認識周雲景”。

“嗯”。

“你要去找他嗎,你喜煉藥,他又擅長此技,不若你且去尋他玩一玩”林霏霏提議道,昨日,太醫院就已經給出顧明懷在香爐裏下的藥的具體成分,和周雲景開給自己的養神藥只差了幾味。

“你又想我走”顧明懷:“你若是不喜歡我煉藥,我以後就不煉了”。

林霏霏陡然沈默後,又道:“你既喜歡,就煉吧”。

“那,你還在生我的氣”

林霏霏看著眼前的男子,飲了一口清茶,解釋道:“之前,周雲景為我施針,讓我不再入夢,但你偏偏讓我做了一場美夢,那夢,很美,美的讓我都不忍心殺你”。

顧明懷拿起茶壺的手輕輕一顫,又起身給林霏霏倒了半盞清茶。

“你若真的要我的命,我應該已經死了,”顧明懷對上林霏霏冷冰冰的眼神,忽然笑道:“你是因為這場夢想殺我,你的夢裏有我”。

林霏霏面無表情的看著他,默不作聲。

顧明懷嘴角勾起一絲笑意,緩緩靠近道:“不過,你為什麽要托周大夫給你施針”。

林霏霏看著他越來越好奇的眼睛。

顧明懷意外道:“不是你”

“是桃夭,我那會睡不著,是桃夭找上他,可這不過是我的業報”林霏霏恍若未聞,喃喃道。

顧明懷渾身一顫,低聲道:“是因為會做噩夢嗎?”

太聰明了也不好啊。

顧明懷見林霏霏並不反駁,當即道:“我再為你煉一味藥,如何”。

“你想煉什麽”

“我”

林霏霏見顧明懷絮絮叨叨的念叨著可能的辦法,忽然困了,自己已經足足八日沒有睡好覺了。

等顧明懷從香藥說起,最後又說到針灸,擡頭就見到林霏霏正坐在墊子上,靠著墻壁,聽著窗外嗚咽的風聲,閉上眼睛,睡著了。

顧明懷安靜不語的守著她。

夢裏,溫暖的陽光下,林霏霏躺在殿前的海棠花樹下,睡的昏昏沈沈。

不時吹起的風帶著一絲花香,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忽然花香裏滲透著濃郁的血腥氣,啊,林霏霏想起來了。

那是自己剛剛到燕宮的第一年的驚蟄,一睜眼就見到殿外鮮血淋漓,她只能坐在回廊上,看著,看著,那扇緩緩打開的宮門,裏面是燃燒腐爛的熱氣,哀嚎聲,哭喊聲,咒罵聲,匯聚到一起,來來回回。

林霏霏環顧四周就見到屍山血海,有些人她甚至記得他們的名字。

顧明懷守著她,不過一個時辰就見到她右手指尖不自覺的抽搐,凝神細看,她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,唇被死死的咬住,一滴血珠從蒼白的唇瓣落下。

顧明懷心下一跳,立即用掌心接下那顆血珠,趕緊從懷裏掏出一個黑色瓷瓶,倒出一粒黑色藥丸,放在香爐之中,眼見爐中燃氣淡淡的香氣,仔細觀察著林霏霏的表情,足足過一楞一盞茶,才見到林霏霏面色平靜,呼吸正常。

陡然之間,林霏霏猛然睜開雙眼,那雙眼裏帶著痛苦,夾雜著一絲瘋狂,偏偏又無比的冷靜,右手卻是落到了左臂的袖箭,只看到了顧明懷,面色才變得疲憊起來。

她看著不遠處燃起的香爐,疲倦道:“以後別給我用這種香”。

“這香只能用三次”顧明懷又繼續倒了一盞清茶道:“喝茶”。

林霏霏飲了半盞,感受著渾身濕漉漉的汗意,輕輕道:“下去吧,我要換件衣裳”。

顧明懷見她如此輕描淡寫,心下又是一氣,最後無奈道:“那讓我先給你上藥”。

“上藥”林霏霏下意識的用指尖碰了碰唇,白皙的指尖染上了一絲血跡,感覺到唇角的疼痛,對著顧明懷點了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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